Abyss

我读别人的文笔
却读他的爱

〖谢行逸〗夜梅问雪

   恰逢休沐,一下学便接到谢府新管事加急而来的信——

  “……家主明日应交付的订单,如今尚未动工,似是有心绪萦怀。听闻郡主与公子交好,可愿至无心苑一叙?”

  摩挲出字间的焦急与无奈,我披了斗篷,唤来马车。

  我与他,算算,也许久未见了。

  远远望见那管事在门外踱步,待马车靠近,忙上来嘘寒问暖,顺势将小火炉往我怀中一塞。

  “郡主啊,可将你盼来了,路上可颠簸?

  “苍阳近几日天寒,郡主体薄,定须注意……

  “家主向来随性,可明日就是交货日辰了,客人催的急,稿纸却还未制成……”

  他一边絮叨,一边引我入里屋。

  我裹了裹狐裘,只觉苍阳之冬较南塘甚冷。

  “麻烦郡主了,家主就在……”他取下门闩,推了推那紧闭的红雕花木门,愣在原地。

  ……

  屋内陈设较我之前来时并无差异,惟有那纱帘随风扬落,些许雪片飞入窗檐,榻上纸样吹了一地。

  他扭头转向我,欲哭无泪。

  “家主,又跑了。”

  我拍了拍那管事肩膀,忍俊不禁:

  “无事,谢老板的事便交予我吧,你去店里候着便是。”

  他面露恳切,深鞠后,跑去了。



  我在梅苑寻到了他。

  那袭红衣静伫于苍白之间,雪意肃穆,孤影蹁跹。

  似是听见了踏雪声,他抬了抬上睑,未发一言。

  “瞧。”

  玉唇轻启,言音缥缈,融入窸窣落雪声。

  谢行逸覆手于唯一一朵盛放的梅花之上,眸光哀恸而悠远,似是在哀叹着从前。

  “梅困于我指间,稍不慎便会碾作尘泥。

  “七年雪夜之魇,遗失的第十八剪。日日夜夜,困于泥沼,扰人难以深眠,亦难醒来。

  “而愈挣扎,愈陷愈深。”

  他面露病白,衬的双眸燃着血红。

  肩膀微颤,轻啮下唇,他长吁一口气,似是下定某种决心,将那尘封多年之事从心底剖出,暴露在我眼前。

  少年人阖上双眼,牵起一抹疲惫的笑。

  “我总逃避过去,不愿接纳现实。

  “如今得知他尚存世,即使余憾仍留,也只望知他近况。

  “又疑心怨气盘桓,再相顾,无言以对,再不相识。”

  我从未听过谢行逸说过如此多话,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他。

  他就立于我身旁,触手可及,而又咫尺天涯。

  他溺于自己心渊,在月色与雪色之间。

  只听一声轻呵,雾气氤氲,迷蒙住他面容,水红眼波在朦胧中隐隐约约,看不真切。

  深达心底的倦意袭卷而来。

  我看见了一个尤为明亮的雪夜。

  我看见了一柄泛着寒气的金剪。

  我看见了一片溶入月白的血迹。

  我看见了那跪于苍茫中的蜷缩的红裳。

  谢行逸立于梅下,似是最脆弱的琉璃品,惊心动魄而又忧心一触即碎。

  “人来自于星辰,留滞于天地,亦别离于其间。

  “万千摩肩,相与为幸。

  “若此后再无缘,尚有余念常相随。”

  我伸手,拂去他肩头落雪。

  他回首,睫上冰晶随之一颤。

  孤夜寂寥,碎琼乱玉。玄鸦覆穹,霜寒露浓。

  “雪大,莫染了风寒。

  “该走了”。我笑。

  他垂眸,瞬而莞尔。

  不再是风过旷谷的踽踽,不再是月悬苍凉的冷寂,不再是残阳点染薄暮,不再是独身步入暗淡海底。

  幻色万千,迢迢星汉,皆书于瞳。

  恍神,我又看见了那个单纯散漫的少年。

  “怨我一时困于旧事,竟未顾忌郡主已覆雪多时,

  “无心苑今夜晚宴,若不急,不妨多留一时。”

  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,渡我以热意。

  “阳春三月,天降瑞雪.

  “这梅,原来是因你而绽。”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【后话】

   远望那提灯张望的管事,我忽意识到此行为何事。

   ……

  谢行逸笑容微愣,立马转身拉着我朝后院奔去。

  为时已晚,管事早已追去。

  正欲翻墙的红衣男子被一把拽了下来。

  “家主,你让我们可是好找……”

  那管事无可奈何,揉着太阳穴开始唠叨。

  而那名贯大景的无心苑苑主,正坐在凳上低着头,悄悄向我递着眼色。

  我在心底叹了叹气,斟酌后开口解释一番。

  “那便进屋吧。手稿今夜必须出来。”

  谢行逸笑了, 

“我已有了灵感,

“这次,便以南塘风荷为样吧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——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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